不落之城

第七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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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死亡唯一的好處是，我總算脫離了瀕死的痛苦。

   奇怪的是，我視線清楚，甚至不是倒著，感覺上跟平常一樣。

   我低頭看了看，「What！」我忍不住驚呼。

   我下半身全部都是透明的，還沒有腳，跟鬼魂沒什麼兩樣！

   看來，我成為傳說中的阿飄了，哈，還挺酷的嘛。

　「請問，您要還魂丹復活、墓園復活或是前往地獄？」系統用很不爽的聲音說，哇，連系統都能不爽？

　我打開包袱，沒有還魂丹，「墓園復活。」地獄是啥鬼？不知道的東西還是別去好了。

　眼前突然一片漆黑，還一直聽到鬼哭神號，比鬼片還誇張。

　睜開眼，卻還是什麼東西都看不到，我用力推了推我的上方，看來我是被關在某個密閉的空間裡。

　咦？那邊似乎有點光亮！我一拳打過去，發出了木板鬆動的聲音。

   我該不會是被關在棺材裡吧？想到這裡，我忍不住顫抖了一下。

　我用背部抵住地面，雙腳用力蹬向上方，木屑像下雪一樣一直落下。

   「耶？我不再是幽靈了！」

   我雙手有力、兩腳現形，要是有人說我是阿飄我絕對砍死他。

   「空。空。空。」似乎是有東西撞到棺木的聲音。

   「喀拉喀拉。喀拉喀拉。」縫隙隨著聲音的到來越來越大，透進來的光也變得更多。

   在我可以清楚地看見我身處的這個環境後，我忍不住感嘆遊戲的真實度。

   四周都是木板，質料約呈暗紅棕色，左右空間並不是很充裕，幾乎動彈不得，我右手邊似乎有個布袋，不過太擠了，我沒辦法拿起來看。

   現在顯然是有人想要開棺⋯⋯奇怪，這裡為什麼有字？

　「咕嚕咕嚕！」在我一探究竟前，我的肚子卻不爭氣地叫了起來，靠，好餓啊！

   「親愛的玩家，由於您是第一次進入墓園，請不要驚慌。這裡是墓園其中一個棺木，墓園管理者將會開啟棺木，稍後便可離開，棺木中有隨機獎勵。」我臉上掉下三條線。

   哇，還有死亡獎勵啊！拜託送便當吧，打完一架死了一場後，真的超餓的。

   輕柔的歌聲斷斷續續地傳入耳中，棺蓋慢慢地掀起，先是能讓我微微抬頭，到後來我可以整個人坐起。

   「嗯？」我瞇眼，下意識地用手遮住眼睛，一時間實在無法適應這光亮。

   等我終於能看清楚了，我才發現，我身處在一片西洋風格的墓園裡，眼前一個看起來金髮碧眼、五官精緻、一襲白色長裙、最多不過十二歲的女生正看著我，身邊躺著一把鐵鍬和鏟子。

   「那個，你的？」她的中文腔調很奇怪，不但這裡是西洋風格，連ＮＰＣ都是外國人。

   我順著她的手指看過去，我身邊躺著一個麻布袋，裡面不知道裝的是什麼東西。

   「對啊。」我拾起麻布袋，裡面發出清脆悅耳的聲響，似乎是鐵石互相碰撞的聲音。

   我跳起來，舒展著筋骨，一邊問那個女生：「哈囉，妳叫什麼名字？」

   她露出天使般的孩童笑容，操著一口生硬的中文回答：「崔絲塔・戴法西。你？」

   「夜羽。」我笑了笑，感覺上自己已經重獲新生，沒有失血的昏沈感，「好啦，那我先走了。」

   她慌忙攔住我，「不能。東西。沒拿。」

   「東西？」我愣了愣，麻布袋我拿了啊！

   崔絲塔點點頭，拉著我的手帶我走向不遠處的小木屋，「東西。你的。」

   「啊！我的狐神之鋒！我的包袱！」橫列在桌上的，是我死亡時沒能帶走的東西——我能帶走的也只有衣服就是了。

   原本以為我會就失去它們了，還在煩惱日後該怎麼辦的說。

　我欣喜地打包好我的物品，向崔絲塔點點頭，「我走了。」

　廢話，我要去吃飯啦！

   「還有。」她又叫住我，「吃飯。中午。一點。」她指了指時鐘，又指了指放在房間另一頭的桌上的佳餚。

   「啊？」

　「現在。一點。午飯。」崔絲塔向我笑了笑，拉著我坐到桌邊，把刀叉遞給我，「給你。」

　我將已經上肩的包袱放下，「妳是說，現在一點，要吃飯了，然後這是給我吃的？」

　我上線時差不多是六點，遊戲的時間是現實生活的兩倍，換成白話文就是說：遊戲兩分鐘等於現實一分鐘。

　感覺上在遊戲裡已經待了一小時，現實晚上六點差不多等於遊戲中午十二點，所以一點鐘也差不多該吃飯了。

　也就是說，意識盒玩遊戲限制只能玩六小時，休息四十分鐘後才可以上線，差不多就是玩遊戲時間的半天。

　崔絲塔點點頭，我靠著窗邊坐了下來，「那我就不客氣啦！不過為什麼妳要做飯給我？」真感動，平常在家三餐都是我自己打理，老姐只有在星期五時才肯提早從圖書館回來做飯，要不平常我還得送便當給她呢！

　至於我爸媽，都是大忙人，平常總是早起晚歸，連周末都不例外，所以，我只要顧好我自己，其他就隨便我了。

　「爺爺說的。你們。」還真是個乖孩子，我一邊狼吞虎嚥，一邊感謝上天賜予我這麼美味的一餐。

　「死了。很可憐。做飯。給你們。」我無言了。

　大快朵頤一番後，我倒提著刀，將包袱扔到肩上，故作古人模樣拱拱手，文謅謅地說：「多謝閣下款待，告辭！」

　崔絲塔聽不懂，整個人愣在那裡，一直到我走了一段距離，才衝到門口對我大喊：「再見！」

　哀，這麼天真可愛的小孩，居然要負責把玩家從墳墓裡挖出來⋯⋯

　我踏上鄉間小路，我再度不由自主地讚嘆遊戲的逼真度。

   眼前一幢一幢精緻小巧的洋房，散落在山坳上，有幾個ＮＰＣ小孩在草地上打球、玩耍，好像我到了外國一樣。

   我打開麻布袋，預期會看到錢，但是裡面的東西卻超乎我想像的⋯⋯

   爛！

   「這是什麼鬼啊？」我眼珠子都快掉進麻布袋裡了。

   三塊小鐵片，上面刻了幾個我看不懂的古字，看起來就像金庸俠客行裡的玄鐵令還是什麼的。

   我將鐵片上上下下的拋接，不爽地碎碎念：「這到底是啥？拿來砸人還差不多。」咦？砸人？

   我將麻布袋隨手扔進包袱裡，叫出系統，技能欄下面果然出現了一欄：

   技能：

   未命名（點擊可編輯），Ｃ等技能，等級一：擲出物品，殺傷力五十。升級方式：使用熟練度達一百。

   哇哩咧，熟練度一百？我沒記錯的話，Ｄ級技能熟練度要增加一至少就要用上技能五次，Ｃ級技能一百不就代表我得用上一千次？

   我點了一下影像，系統跳出一個視窗要我命名，「那就叫⋯⋯小李飛刀好啦！」

   我知道我抄梗抄得很誇張，不過我的命名技巧就是這麼爛。

   「命名成功！」呃⋯⋯還有命名失敗嗎？

   花了超久的時間，我才終於回到正規大道上，「先去找嚮導大嬸接個任務，賺點錢好了。」開什麼玩笑？我現在連吃頓飯都是問題，休息個鬼啦！

   不過，前方似乎⋯⋯沒有人。

   先前來時鬧哄哄的街道，如今只剩下一片荒蕪，好像我走了幾十年一樣。

   愛情漫畫裡失戀時，不是會有陣風吹過，掃起漫天枯葉嗎？現在我眼前就是這副景觀。

   「發生，什麼事了？」我迷惘地看著無一人看守的村門口，邁步進村，卻只見門窗咿呀咿呀地響，開開關關，沒半個人。

   我狂奔到破破爛爛的村長家，好簡陋啊，大野狼吹個氣就飛了。

   擂鼓似的敲著大門，門發出只有木板塊碎裂時才會發出的聲音，我趕緊住手，要是打壞了我可賠不起，「村長！你在家嗎？喂喂，現在是安怎啦？」

   沒反應？算了，村長老人家，大概是沒聽到，我再喊一次，「村長！」

   還是沒反應！我今天豁出去了，「村長大帥哥！開門啦！」

   媽的，應都沒應一聲。我心頭火起，「碰」一聲，用力一腳踹開殘破的大門，「村長！嗚，腳好痛⋯⋯」

   空蕩蕩的，沒人，那我剛才是喊屁⋯⋯不對，應該是，到底發生什麼事了？

   我狐疑地打量著四周，腦子裡飛快地轉出幾個可能的災難：整人遊戲、強盜打劫、外星人入侵、瘟疫降臨等等。

   不過既沒有血跡屍體、也沒有殘缺不堪、沒有棺材，還有，能讓玩家逃離這個安逸的場所，恐怕不是這麼簡單。

   我將刀抽出來，慢慢向裡面移動，要是有人想暗算我，就先給他一刀。哼哼！

   「咿呀」，就在我正要推門的同時，房間門自己開了，出現了一個人影。

   「啊！」我一聲驚叫，不加思索右手立刻一刀揮過去，刀鋒劃破空氣而下，深深砍入那人的右胸。

   我用力一抽，刀鋒卻文風不動，還是卡在那人的身上。

   沒有一聲哭嚎、沒有一下掙扎、沒有一次反擊，卻也沒有鮮血、沒有倒地。

   我被搞糊塗了，「死不死的，這是怎麼了？」

   一拳揍倒他，關節傳來的劇痛告訴了我真相，「靠，這是木偶。」

   嘖嘖，還挺像真人⋯⋯咳，還挺像ＮＰＣ的，真能以假亂真。

   「呵呵，」一個蒼老慈祥的聲音從我身後傳來，「孩子，你看不出來也不是什麼丟臉的事，這個木偶可花了我十年的心血呢！」

   我猛地轉過身去，一個看起來至少有六十歲的老公公正站在我後面，臉上掛著溫煦的笑容，氣勢卻仍然逼的我往後退了幾步。

   明明看起來像鄰家爺爺，但是散發出的王者之氣，卻讓人不禁猜測起他的來歷。

   還有，哪個正常人會花上十年做一個木偶啊？

   「你還有很多要學的呢！」老爺爺微微嘆了口氣，「我是來這裡送你到九九次元的出境考驗，雖然你根本還沒做什麼大事，不過，你的時間已經到了。」

   九九次元？我想那應該是在指新手大陸吧！因為我現在就在新手大陸啊！

   老爺爺抬起右手，順時針畫了個圈，他手經過的地方，似乎是開啟了一道門，像是有束光從木板縫隙中透了出來。

   「你是誰？」我的語音有些顫抖。

   「我？我是⋯⋯嗯，這該怎麼說呢？」老爺爺若有所思地說：「我，心塵子，月色境界的統治者。」

   心塵子？月色境界？什麼東東？

   「我想也是，你怕是還不知道外頭的事吧！」心塵子依舊掛著笑容，一副隨你便的樣子，卻是帶著命令的口氣：「基於宇宙法則，我必須先與你簡單解釋外面的世界。」

   心塵子不知從哪裡取出一張看起來很古老的捲軸，攤在村長的書桌上，我湊過去一看，只見紙上畫了幾塊大陸和島嶼之類的東西。

   「目前，世界分成五塊大陸，七個大島，以及三十七個小島嶼。」心塵子邊說，邊指著地圖講解，「傳送出去時，你只能夠選擇抵達大陸或大島，而且，在外面的世界，是沒有傳送服務的。」

   這倒沒有差，我因為被嚮導大嬸嚇到了，所以壓根就沒用過傳送服務。

   「這些陸地其實只佔了整個星球的四分之一，其他都是還沒發掘的地帶，我們叫它『灰色領域』。」

   「灰色領域的開發目前還沒什麼進度，因為冒險者實在太少了。」心塵子長嘆一聲，「不過，最近有不少人終於能夠成功達到考驗離開九九次元；我想，灰色領域應該很快就能被發現了。」

   「五塊大陸由北東南西中的方位排列分別是：寒冰極地、日光新城、飛焰鄉、月色境界和神之領土；七個大島是：日島、月島、金島、木島、水島、火島和土島，小島嶼則會在海上不規則散布。每塊大陸和島嶼都有不同特色，等你踏進這個通往試驗的門，通過試驗後，就可以選擇你要到哪裡了。當然，你可以選擇繼續留在這裡，以後再說。」心塵子說完，向我微微點了點頭，提起他的木偶並將刀還給我，「我想我們會再見面的。」接著就消失了。

   我有些惶然，所以現在我該做什麼呢？我遲疑地望向那個已經化成一道鐵門的圓圈。

   我應該還沒能夠通過試驗吧？我才玩了一些而已，打死了三十隻的史萊姆、被撒旦打死、吃飯，然後我的新手期就結束了？

   內心裡有兩個聲音一直在聳動我做出決定，它們所給我的建議卻是迥然不同的。

   我想要待在這裡，破幾個任務、刷幾次怪、創一些技能、練一些攻擊方法，提升我自己的實力；

   但是，另一方面，我迫切的想要離開這裡，去真正的探險，找一些真正的夥伴，打一些真正的ＢＯＳＳ⋯⋯

   最重要的是：玩真正的遊戲。

   我的腦中正天人交戰，但是我的身體卻自己動了起來，腳步慢慢邁向鐵門，手伸出準備要推開門。

   冰冷的觸感傳了過來，「不要！」我吶喊著，卻有股吸力將我吸進門內。

《待續》