不落之城

鋼琴

　流暢的樂音持續傳來，台下同學喝采叫好之聲更是源源不絕。我笑了出來，人家說「餘音繞樑，三日不絕」，沒什麼稀奇！我們班上歡呼尖叫聲，才是「餘音環室，三年不絕」！

　「謝謝！」台上的男同學露出酷帥有勁的笑容，一如往常簡短的結束，不像其他人，囉哩叭唆的，表演結束都還落落長，講話講一大堆，什麼「我知道大家最愛我了」等等讓人作嘔的話語都說得出來。

　男生們吹起了口哨，又是鼓掌又是跺腳的，別說屋頂快掀了，地板也差不多該塌了。

　反觀我們女生這邊，除了拍手，到沒什麼激進的動作，但是仔細一看，就會發現一群女孩子眼冒愛心，只差沒昏倒在旁邊情敵的懷裡。

　「欸，韋逸芸，你不覺得邵安彥超帥的嗎？體育好、功課好，鋼琴也彈得好，好像還會大提琴，根本極品啊！跟妳好配！」坐在我旁邊的虞霈晨elbow了我，還朝我眨眨眼，俏皮地吐了吐舌頭。

　我臉紅了，像是在蒸氣室裡一樣，全身都染上了一層薄薄的熱氣，我惱怒地說：「Oh well, 所以說，你愛上他了？」

　沒想到虞霈晨聳肩：「沒啊，我哪會跟妳搶？我可是跟鋼琴鍵盤一樣，黑白分明的呢！」

　我剛才如果在蒸氣室，現在就在烤箱，口燥舌乾，半句話都說不出來。

　「啊妳棒球那麼強，上次那支全壘打是打假的？功課也不錯，我記得妳也會彈鋼琴，不是嗎？」虞霈晨自顧自地說。

　好半天，我才擠出一句虛軟無力的話：「虞霈晨，黑白分明不是這樣用的吧？」

　其實，我很久沒碰鋼琴了。記得，從我剛背完ㄅㄆㄇ，媽媽就將我帶去學琴。

　可是我不想學，年幼的我不解，為什麼其他人用來玩樂、遊戲的時間，我要乖乖地坐在龐大的鋼琴前，細小的手指費力地按著鍵盤，彈出媽媽滿意的旋律？

　閒暇時光，一半以上都長隨鋼琴左右，樂譜上應該蹦蹦跳跳的豆芽菜，依我看來全是死氣沉沉的消氣氣球。

　四年級，我毅然決定放棄鋼琴。

　日後，小提琴、長笛、吉他等等樂器我都嘗試過，但是都沒一個持之以恆。

　我回到家，書包一扔，大喊：「媽，我回來了！」

　「哦？今天特別早唷！」媽媽笑語盈盈，將一盤蘿蔔糕往我面前一放，引得我垂涎三尺，大呼：「媽咪最好了！」

　媽媽拿著鍋鏟擺了個帥氣的pose，說：「那是當然的啊！」

　我狼吞虎嚥，像是鯨魚吞蝦米一樣將蘿蔔糕一掃而空，接著環視四周。

　擺設簡單但卻溫馨的客廳角落，擺放著一架老舊的鋼琴，那是媽媽小時候練的琴，雖然很久了，看起來一踢就會散架，但是媽媽還是捨不得扔。

　想起今天邵安彥在台上的模樣，我心血來潮，走向鋼琴，打開琴蓋。

　看著黑白相間的琴鍵，邵安彥在舞台上自信的笑，我臉一紅，翻出小時候練的曲子，坐到鋼琴前，靠著記憶將手指擺到位子上，彈了起來。

　一開始生疏，斷斷續續的音符跳來跳去，就是不肯讓我完整地奏出一行旋律，到後來越來越純熟，DO MI SO，RE FA LA，左右手手指協調地在琴鍵上跳舞、翻轉已經不是難事。

　「同學，今天有沒有人要自願上台表演？無論是什麼樂器都可以。」音樂老師笑容可掬地坐在椅子上，手裡拿著加分版，一如往常的親切。

　虞霈晨又elbow了我一次，接著我還來不及阻止，她已經舉手：「老師，韋逸芸要自願彈鋼琴，但是她不敢說，我就幫她說了。」

　「我沒有！老師，你不要聽虞霈晨胡說八道啦！」我現在面紅耳赤，不是生氣，是害羞，腦海裡不自覺地又浮出了邵安彥的影像。

　「Don’t be shy, BBF.妳可以的！」虞霈晨露出奸詐的笑容，又在我耳邊輕語：「我在幫妳和邵帥製造機會耶！」

　聞言，我不禁臉又是一紅，搖頭嘆道：「誤交損友啊！」全班哄堂大笑。

　沒過五分鐘，我就坐在鋼琴前了，手指顫抖著，腦子裡一片空白，瞪著眼前滿是奇怪文字的樂譜。

　「老師，可以來一次四手聯彈嗎？」一個溫柔的男性嗓音，我轉頭，對上了邵安彥的眸，四目交接了一下，我二人隨即閃了開來。

　老師有些詫異，但還是點頭答允：「想四手聯彈？也可以，老師有譜。」

　琴鍵上，手指飛舞著，音符跳動著，心臟跳動著。

　「韋逸芸。」放學，我收拾完書包，正要走出校門，有人喊住了我。

　遠遠的就看見邵安彥修長的身影跑了過來，我住步，邵安彥在我五步遠處停下，笑了笑：「妳也喜歡鋼琴嗎？」

　「嗯。」我遲疑了一下，但是想到剛才四手聯彈的感覺，我確定的點了點頭。

　邵安彥嘴角漾起一抹微笑，叫我看呆了：「那，我們明天一起練，好嗎？」

　國一，我重拾樂譜。

《完》