不落之城

月光

　「哥，月亮出來了耶！」戴著毛線帽、穿著白衣的女孩跑到屋外，興高采烈地叫道。

　少年跟在女孩身後，帶著寵溺的微笑看著女孩，伸手摸了摸她的頭：「是啊，月亮出來了。」

　女孩蹦跳著，猛地撲向少年的懷裡，撒嬌地說：「哥，再講一次月光的故事好嗎？」

　少年點點頭，清了清嗓子，坐在塑膠椅上，女孩則占據了他的膝頭，小腦袋靠在少年的肩膀上，明亮的眼睛閃著喜悅的光。

　「很久很久以前，在遙遠的大陸，有一個大家族，每個人都相處得很好，和樂融融的，連家裡養的狗啊、豬啊、雞啊都不會爭吵。

　那塊大陸上，還有個老虎般凶狠的領主，向百姓課很重的稅，動不動就攻打其他地方，大家都敢怒不敢言。

　領主很有錢，也很有勢，但是他不快樂。為了讓自己心情好一點，他向百姓課更重的稅，攻打更多村莊和其他領地，讓他覺得自己很厲害。

　某一天，他聽說了那個家族，領主很嫉妒他們，所以派遣了他最得力的將軍去找那個家族的長輩，要求他們三天之內將他們快樂的秘訣交出來，還因為怕他們不肯交，還要將軍帶了士兵去；沒想到那位長輩聽了哈哈大笑，說：『如果領主想要快樂的秘訣的話，我現在就可以獻上。』

　將軍很高興，說：『那就趕快給我吧！我拿回去給領主大人。』

　長輩回到房間，將一張紙條拿出來給將軍，說：『這就是秘訣了！』」

　說到這裡，少年捏了捏女孩的臉頰：「妳覺得這個秘訣是什麼？」

　女孩故意偏了偏頭，才搖著頭說：「哪！我怎麼可能知道呢？」說完兄妹倆笑成一團。

　少年板起臉：「我都說過這麼多遍了，妳還不記得？該打該打！」作勢要打女孩的屁股。

　女孩扮了個鬼臉，央求：「哥，繼續說啦！」

　「將軍拿緊了紙條，冷冷地說：『如果秘訣不在裡面，我明天就會帶兵來掃平這個家族。』

　長輩只是拱了拱手：『大人慢走！』

　將軍將紙條交給一個士兵保管，走在山路上，突然一陣風吹過來，大批鳥類飛出林子，那個士兵嚇了一跳，手一鬆，紙條就飛走了！

　沒有人知道紙條飛到哪裡去了，只能空手回去覆命。

　領主當然很生氣，處罰了將軍和整個軍隊，接著遷怒家族，認為這麼重要的事情，不應該寫在紙條上，所以決定派人攻打。

　有人知道了訊息，連夜趕路去通信，說是還有兩天，領主的軍隊就會到達。全家人聽見了，都很驚訝和憤怒。這個時候，長輩出來說話了。

　他說：『領主絕對不會放過我們的，我們要好好享受最後一天，男人現在去放牛趕羊，女人現在去準備點心，孩子現在去鎮上買玩具，等一下，我們一起去登山。』

　大家轟然叫好，覺得長輩說的很有道理，大家都去按照他說的做，沒有過多久，他們已經在山頂上了。

　當夜晚降臨，大家不禁都很難過，正要下山，其中一個孩子叫了起來：『喂，快看！有流星！』

　大家一看，天上居然下起了流星雨，孩子們興奮的許願。」

　「我知道我知道！」女孩舉起雙手喊著：「他們發現路不太一樣了！」

　少年「哼」了一聲，假裝不滿地說：「居然給你猜到了啊！」

　「大概到了半山腰，突然有個孩子出聲：『爺爺，路不一樣，我們走錯路了嗎？』

　長輩凝望著下山的路，蜿蜒的羊腸小徑旁邊是岩石堆，但是爬山爬了那麼多次，從沒見過岩石堆，更別說這裡光禿禿的，連片葉子都沒有。

　大家都覺得很奇怪，一個男人說：『這怎麼可能！我們一定都在同一個山頂上啊，為什麼下山會到不同的山呢？』

　長輩突然跪了下來，說道：『這一定是上天的恩賜，剛才一定有個孩子的願望被祂聽到了，因此上天才幫助我們，現在我們不用再害怕領主了！』

　聽到長輩的話，全家人都雀躍的歡呼，連動物們也感染了快樂的情緒，加快了下山的步伐。只見山腳下，紅色的磚屋仍然坐落在差不多的方位，所有物品都在相同的位置，但是，這裡仍是沒有一點綠意。

　大家都很苦惱，沒有植物，別說沒有蔬菜可以吃，沒有茶可以喝，連動物都養不活。

　突然間，同一個孩子又喊了起來：『爺爺，月亮出來了！』

　原先沒有月光的照耀，只能憑著燈火，現在則有個天然的燈籠掛在天空。

　天上緩緩下起了雨，不，這不是雨，下的是種子！種子很潔白，像是顆蓮子一樣，大家試著把它們種到土裡，結果在糧食即將吃完前，居然長出了小樹苗。

　還等不及小樹苗長大，家人就把樹葉摘下來餵給動物吃，動物不但可以吃，他們還發現可以用這個葉子煮茶，更久之後，樹竟然結出多汁可口的果實，樹幹可以當作木材使用，可說是萬用的樹。

　這一家人就在這個與世隔絕的地方住了下來，傳了一代又一代，每十天月亮出來時，就會下起白色的種子雨，他們叫這種植物『月光樹』，叫他們的村落『月光村』。」

　故事說完了，少年將女孩抱起來，輕柔地說：「好啦，我們也該回去了。」

　女孩的頭波浪鼓似的搖著，鼓脹著臉頰：「我不要回去，回去要打針要吃藥，痛痛！」

　少年裝作一臉無可奈何的樣子：「那就沒辦法啦！那病就好不起來啦！」

　女孩開始哭鬧，小小的拳頭打在少年的胸膛：「可是已經打了那麼多針、吃了那麼多藥，病還是沒好啊！」

　一個青年抱著一幅畫，站在墳前，回想起往事，愣住了。眼前是自己親妹妹的墓，女孩招牌的粉紅毛線帽雖然已經破舊不堪，但是他還是將它掛在墓前自己當初種下的梅花樹上。現在樹都快比他人高了，土底下的小小身軀，卻還是一樣，一點都沒長大。

　癌症，奪走了他多少親人的性命？剛邁入少年時期，父母雙亡，妹妹居然也在垂髫就罹患了這種可說是絕症的疾病！

　青年將畫擺在墓碑前，只見畫上是一群快樂的人們，正跳著舞、唱著歌，天上掛著一輪明月。

　青年一如往常，清了清嗓子，開始講起故事：「很久很久以前，在遙遠的大陸……」

《完》