不落之城

第一章　改變就是不改變　上

　八點五十分，時間不早了，我也知道，但是我就是不想回家，回家還得忍受那冰冷的氣氛。

　邊小口小口地吃著熱騰騰的便當，邊熟練地操控螢幕上的戰士角色，我吞下最後一口飯，簡單收拾桌面後拿出國文作業，眼睛仍然盯著螢幕。

　一身鎧甲的戰士隨著我敲打在「Ｋ」鍵上跳起，三個「Ｊ」凌空連擊，落地後持續的「Ｄ」向右奔跑，我看了看王怪的血量，一招「Ｈ」技能把它結束。

　Ｓ級通關，只損了兩百滴血。

　「啪！」我把電腦闔上，執起筆。

　「阿稷，」熟悉的呼喚響起，果不其然看見自家死黨林承駿笑得比打史萊姆爆出神器還高興，笑容都飛到眉毛上來了。

　「怎樣？」我以一貫冷淡的語調回應，看他這樣，準沒好事。

　林承駿露出有些諂媚的笑臉：「我們跳槽到天命好不好？」

　就知道他這個表情準沒好事。

　「不要。」我回答得乾淨俐落。

　「為什麼？」不要用那種可憐兮兮的眼神看著我，又不是小狗，再說我也不是什麼有同情心的人。

　我沉默了一下，開口：「我回家了。」

　「欸，阿稷！」

　豪華、奢糜，這是多數同學給我家的評價，我沒有否認，因為我正是眼下炙手可熱的魏家企業的唯一繼承人。

　魏亭稷，三個我日日相處的字，莫名的帶著點古風，我卻看不順眼那第一個字。

　收歛厭惡的神情，我伸手轉開門進去，先是走到客廳，雙親正坐在廳堂上的沙發，穿著家居服，難得休閒的樣子。

　「父親、母親，晚安。」我雖然站得很挺，但卻微微低頭，將聲音壓得很沉，像是從高八度猛然跳到低十六度，我不願意看著我父母。

　我不喜歡和家人相處，很有壓力，而且父親母親也只會要我好好念書之類的而已。

　印象中，我沒喊過他們一次爸爸、媽媽，父母親這個稱呼已經夠親切的了，我不想和他們再親切一點。

　父親看了看我，皺著眉看了看時鐘，這才說話：「魏亭稷，現在幾點？」聲音中一如往常地帶了股威嚴和紀律。父親信奉軍人主義，身為長子，我理所當然地被要求更多。

　我從來不是父親所喜、所盼望我成為的那種人，他想要他的兒子每回段考都拿全校第一、出去比賽每次都抱個冠軍獎座回來，簡單而言，一個標準的好學生，一個標準的乖兒子；我功課不差，但只有在玩的時候第一，幾年前最紅的實境遊戲戰力排行榜的榜首就是暱稱「煞帝」的我，父親知道此事的結果就是被罵了個狗血淋頭外加罰跪算盤。

　「九點半，父親。」我的手錶正好響起，告知我時間。

　很好，省的我抬頭去看時鐘，還要看父親的臉色。

　「既然你都知道，為什麼那麼晚回來？」父親最後一個音陡然提高了八度。

　「對不起。」輕描淡寫。

　因為我不想和你們吃晚餐，這是我沒說出口的話。

　父親怒沖沖地站起身來，拂袖而去：「有你這種兒子，算我上輩子沒積陰德！」

　我側過身讓他的怒氣刮過我的臉頰，向母親微微欠了欠身：「母親，那我先回房間了。」

　「少爺，天命 Online是一款最新推出的實境遊戲，據開發公司的說法真實度百分之九十五，最高未來估計會調成百分之九十九，痛覺則可以自由調整。」我躺在床上，聽見電腦的聲音只是稍微偏偏頭。

　真實度九十五啊，聽起來似乎有點意思。我勾起一抹笑意，終於遇上些讓人值得期待的，看來之前不該拒絕林承駿拒絕的那麼快。

　我坐在床沿：「傳送訊息給聯絡人林承駿：『願意試玩天命 Online。』，」我頓了頓，好讓電腦反應過來：「幫我訂一套最新型的睡夢護鏡，我要明天就送到。」

　這種生活，其實還挺無趣的，凡事只要開口，沒有我拿不到的。

　「少爺，這是您的熱牛奶。」管家爺爺送來的時候，我正在做數學。

　管家爺爺是我在這個家裡最喜歡的人，我從小就是他帶大的，對我而言，他比我那所謂的父親，還要盡到為人父母的責任。

　我轉著筆，晃著椅子，抬頭皺眉看著管家爺爺：「爺爺，我不想喝。」

　原本管家爺爺是不肯讓我叫他爺爺的，說是我的身分不應該叫得那麼親切，但是在我的堅持下，他最終還是讓步了。

　管家爺爺還是將馬克杯輕輕放在我的書桌上，用小時候哄我睡覺的語氣說：「少爺，喝牛奶才會長高。」

　我抿唇，不情願地輕啜一口：「爺爺，我訂了東西來，明天送到時放我房間就好了，其他的我想自己動手，不用你們幫我。」

　管家爺爺看起來欲言又止，微微躬身：「是，少爺，那我就先告退了。」

　「阿稷，你改變主意啦！」螢幕上林承駿興奮地說：「我用我之前的睡夢頭盔，你打算用什麼？」

　「睡夢護鏡。」我一口氣把熱牛奶喝完，將馬克杯放下。

　林承駿露出羨慕的表情：「好好喔，最新型的吧？那種很貴耶！」

　聳肩，我問他：「晶片要多少錢？」

　「你問的是ＶＩＰ吧？因為明天晚上九點開伺服器，正熱門，可能要三千多亞幣。」林承駿顯然才在搜尋，眼睛瞪著螢幕。

　我擺手：「我這次想試試看一般玩家的感覺。」

　林承駿愣了愣，接著用看外星人的眼神看著我：「普通人都巴不得ＶＩＰ自動送上門來，你家那麼有錢，居然不要？ＶＩＰ明天晚上八點就可以進入遊戲了，提前整整一個小時，人少、ＮＰＣ也還沒被煩死，還可以擁有解答精靈，你當每個人都有這些啊？」

　我看等他劈哩啪啦一大串說完，太陽都要升起了！我瞇著眼，冷冷地看著他：「我愛怎樣，你應該知道你管不到。」

　林承駿識相地停止長篇大論，轉而為我提供資料：「普通晶片只要一百亞幣，一般遊戲商店都有賣。」

　睡夢護鏡可以說是最高級的一種遊戲機，護目鏡的造型攜帶方便，只要將感應器貼在太陽穴附近就可以讀取，只是沒有綁定功能；最新型戴上去幾乎沒感覺，要價不菲，一個就要上萬亞幣起跳。

　至於遊戲晶片，有分三種等級：ＶＩＰ、優質、普通。一般人好像都是玩普通晶片，換句話說，沒有任何優惠；優質晶片稍微貴一點，林承駿上次買過，可以增加幸運度並提前半小時進入遊戲；最後是ＶＩＰ，簡稱叫Ｖ卡，除了增加十點基本數值外、提前一小時進入遊戲外，還可以擁有解答精靈，甚至可以轉化為寵物，但是一定要到遊戲總店或分店才買得到。

　我平常都是用ＶＩＰ，反正幾千亞幣對我來說也不是什麼大數目，還有這麼多好康，不買白不買，常常叫林承駿羨慕個半死。上回他砸下他半年的零用錢還是只能買優質晶片，害他哀怨得要命。

　當然，他也有想過要和我借錢，但是被他母親強力否決借錢這個主意，我則是不願意又被傳一些八卦，死都不肯送他。

　晚上十點半了，我向來早睡，十一點就是我的極限，掛了林承駿的視訊，盥洗後躺到床上，眼睛直勾勾地盯著天花板上的燈飾。

　「天命真的能被改變嗎？」

《待續》